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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:到处的黑暗,到处的灯(1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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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才听到谢童的声音。她说,你是不是想起你的散文本子才想起我。我说,是的。她说,那你过来拿吧。

楼道里漆黑一片,在中午明媚的阳光下走着,你想不到里面的漆黑。有煤球把我绊了一下,一堆煤球就倒了下来,幸好全倒在了我的后面。要不是谢童提前打开门,从里面露出灯光,我是找不到146房间的,她说,你没事吧。我说,没事。我走进屋子,看见一张大床,床上的衣服、书、VCD光盘一大堆,旁边是电脑和椅子,靠窗放着两个单人沙发,沙发之间是茶几。她去倒水的时候对我说,坐吧。里面还有一间厨房。

谢童端一杯水放到我的跟前说,你一直没有上《写作》课,知道吗?从那节课之后,你们以前的周老师就被我长久替代了,我在课堂上没有见到你。我说,我不知道。她问,你为什么不上课?我说,写散文挣钱吃饭。她说,你家人不给你钱吗?我说,我家很穷,都是农民。谢童坐在床上,她穿着宽大的裤子和宽大的衬衣,看上去很小。她笑着说,你爸爸妈妈几个孩子?我说,7个。她说,那么多,你是第几个?我说,我是老7,上面3个哥哥,3个姐姐,刚刚死了一个二哥。她问,怎么死的?我说,我长年在外上学,不知道,听人说,是打死的。谢童问,他是做什么工作的?我说,我们行政村的电工,晚上从一个小镇上架电线开摩托车回家被人拦截打的,发现时头上正流血,送到医院抢救无效才死。她感叹了一声问,那凶手找到了吗?我说,没有,案子就那么扔在一边了。她说,那他有孩子吗?多大了?我说,有两个孩子,大女儿10岁,小儿子5岁,我二哥37岁。谢童说,你不要太难过了。我说,我很喜欢我的二哥,小时候门口有卖樱桃的,他把我扛在肩头,一买就是一堆,我总是吃不完,他还带我去河里摸鱼,他能一手抓一个上来,我有时候也能觉得手里一动,用力抓住拿上来,也没他的大,他说我没能耐,我说,你的手比我大当然能抓大的。谢童笑了。我说,他死了,再也没有活过来。

谢童拿起床上的手机给谁打电话,她对接电话的人说,你下课了吗?你去买条鱼回来,家里还有别的菜你就不用买了,中午有个客人在这吃饭。她放下电话对我说,你中午在这吃饭。我说,不用了,谢老师,我得走了。她说,你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就留下来吃饭,我说过的,要请你吃顿便饭。我说,我的散文你看完了吗?谢童扑哧一笑说,你就惦着你的散文本子呀,呵呵,我前几天收拾报纸时没看见,一块儿卷起来卖给收破烂的了。她说完很认真地看我的表情,我说,不会吧。她顺手从书堆里抽出了那个熟悉的本子。她说,怎么会呢,你都把它当宝贝了,我哪里敢看不见卷报纸堆里呀。她说,真的,写得很好,不像你的原本年龄,倒像我们这号人写的一样,可能是经历得太沧桑了吧。我和谢童就这样慢慢地聊着,她说她还在我的文章后面留了读后感,怕我有意见,她是先写到纸片上,然后用一点胶水粘上去的,可以随时撕下来。

门被人敲了几下,谢童去开门,进去一个比她高一头的女孩,看上去和我的年龄差不多。女孩的长发遮住了一只眼,她用手撩开头发看看我,她的脸清纯而白净,好象在哪里看见过。谢童介绍说,这是房小爬,这是我的妹妹谢雨。我站起来对她点了一下头说,你好谢雨。谢雨只会比我高,不会比我矮,她笑笑说,你好。谢童已经去厨房张罗了,我听见水龙头的喧哗。谢雨一直在看我,我有些不好意思,在哪里见过她呢?她进厨房,一会儿出来问我,你去年秋天的时候去“三百”吃过饭吗?我一下子就想起来了,我说,哦,原来我们见过,我说你怎么那么眼熟呢!谢雨笑着说,我好象看出来了,但我不敢确认就是你。我说,那时候我和张朵一块去吃的。谢雨说,我也就在那里干了半个月兼职,就晚上干,白天我还要上课,他们的生意太好,我太累,所以就辞职了。我说,哦,是这样,你是学什么的?她说,政治。我说,我觉得你是体育系的。谢雨笑了一下说,好多人都这么说,谁让我长这么大的个子呢?小时候经常生病,打点滴,吃药,谁知道里面有没有什么催长激素什么的。谢童走出来拿毛巾擦着手说,你们慢慢说话,我得去买点醋回来,不然做不成我的拿手好鱼了。

谢童走出去以后,谢雨问我,你和我姐姐是怎么认识的?我说,她是我老师。谢雨说,你是学什么的?我说,99级中文自考班的学生。谢雨说,你自费呀?我说,是啊。谢雨说,那你毕业以后想干什么?我说,我也不知道,反正我不会干教师。她问,为什么?我说,不论小学教师还是大学教师,我觉得那都是孤独的,看着一帮大大小小屁事不懂的孩子,你能得到交流吗?她说,那你觉得什么工作能得到交流?我说,作家。她说,作家?我说,是的,作家可以和自己交流,什么时候孤独的时候就用笔对自己说说话,还可以讲一讲自己的往事,想说点什么就写点什么,也没那么多屁事,不会有一个学生突然举手提问,老师,您说胡适写的是不是诗?您觉得张爱玲有没有自恋情结?您认为鲁迅是不是真的调戏过周作人的老婆?那个时候我将孤独得要命,我还不能按照自己的见解给他们直说,只能用非常圆滑刻板的语言去解释,解释不清我还要对他们说,不要总问老师,很多简单的事情还要自己多思考。谢雨笑着说,也有你的道理,我也许没有写作的天赋,当不了作家,我就想当老师。谢雨说,我想当大学的老师,想长久地留在校园里,一边回味自己的大学时光,一边给学生们上课,那样多好。谢雨看着我问,你想当作家吗?我说,也许我还可以去做一个商人,大把地赚钱,大把地赔钱,那样也够过瘾的,商海沉浮,老了写篇两百万字的回忆录完事。谢雨说,你要是经商的话,肯定也是一个儒商了。我说,儒商只能赚些小钱,奸商才能赚大钱,我将会成为一个奸商。

谢童回来后谢雨进厨房帮忙了,我翻看自己的散文本子。谢童的那些纸片在我的本子里如同雪花一样盛开,我不知道她写这些评语用了多长时间,也许她没事的时候就拿出来看,然后写一些。她写的评语几乎没有批判的话,她像周老师发表我的第一篇作文那样慷慨地肯定着我的作品,有时候甚至这样写:我为什么写不尽这样的感触呢?你一定要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。中午饭很快就做好了,谢雨撑开竖在门后的饭桌,谢童嘴里说着“开饭了”便端上了一条完整的黄澄澄的鱼来,上面的菜花东倒西歪的,我急忙咽下了口水。谢雨也端上了其它的菜,还有两个汤。谢童从柜子里拿了红酒出来说,不管好吃不好吃,这是我亲手做的,这还有酒,你和谢雨喝,我不能喝。谢雨满上我的杯子,我们开始吃鱼。饭间谢童说,你以后可以经常来吃饭,不想去食堂吃就来这里,正好我们还可以交流文学,我觉得你在写作方面有非常大的潜力,你让我想起了文学史上许多作家早年的状态来,好好写吧,我支持你。谢雨说,我都害怕我的毕业论文怎么办,要不房小爬你代劳算了,我掏双倍稿酬。我们就开心地笑起来。阳光从窗子里照进来,五彩的光芒停留了一会儿就没有了,天可能阴了。那顿饭吃完的时候,谢雨找出笔,她在我散文本子的扉页上不客气地写上她的大名,写上她的手机号码和宿舍的电话号码,她可没有她姐姐那样细心。她对我说,你的电话也留一个给我。谢童说,对,你这一把宝贝本子拿走,估计就不会轻易来这里了,找都找不到你,那次我就忘记给你要电话了。

时间过去半年多之后,那个1.78米的“三百”酒店的女服务生成了谢童的妹妹谢雨。在我们的眼睛里,我最先感受到她对我的爱慕。我当时站起来要告辞,她几乎粗鲁地夺下我手中的本子写电话号码。她和她的姐姐把我送到楼外,我回头对她们说,谢谢你们,陪我吃了一条那么喷香的鱼。

春天是开花的时节,也是生病的时节。其实四季都是开花的时节,也是生病的时节,只不过我们的眼睛无法看到一切,所以只好任凭花儿开在花儿的世界,疾病疼在疾病的世界,两个世界都会让人觉得幸福。我病了,早晨没有起床,中午没有起床。到了晚上,蔡亚觉得我不对劲就问我,大哥,你是不是病了?我说,没事,我没事。蔡亚说,大哥,我帮你打个电话叫翟际吧?我说,不用了。蔡亚打扮了一番后对我说,大哥,我也开始追女孩了,她正等我呢,我走了。我说,你去吧。蔡亚走后,屋子里就没有人了。我的哥们儿除了戎国富没有追女孩,其余的是不是都在追女孩呢?我觉得这很美好,他们都在追着女孩子。我觉得床上起火了,被子也起火了,我就在火里躺着,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儿,我坐起来了。我相信晚上我要是不去诊所,肯定熬不到明天就得完蛋。我害怕去看医生,主要是害怕花钱,我好象生来就是个穷光蛋,只有穷光蛋才怕花钱。小时候恨过父母为什么不给我买书和衣服,长大后不再恨他们,倒觉得活着没有什么意义了。我差点从床上摔下去,我穿了鞋,觉得整个身体都很重,我要是带着自己这么重的身体去一趟诊所,哪怕是最近的诊所,也能把我累趴下。我扶着墙走,那时候我想妈妈了,她是不是已经为家人做好了饭,忙了一天地里活后,捧着自己做好的饭同家人说着话,享受一天中相对幸福的时光,因为她马上还能睡上一个安稳的觉,等天一亮再去继续干活,有太阳就晒她,有雨就淋她,有冰雹就砸她,她都躲避不开,因为她不能躲开,她觉得自己已经63岁了,她和父亲的一生转眼过到现在,他们的小儿子还在读书,他们一定认为,只要还有个孩子在读书,一切都有希望!可是她不知道,她的小儿子生病了,看样子还很严重。

我在胡同里走,很吃力地走。我看见胡同尽头的灯光,我知道那些灯光的旁边有一家诊所,可是我能走到那里吗?这是一段多么艰难的路程!一个女孩从一家院门走出,正好向我走来。我当时想,如果她能搀着我该有多好,可是她不认识我。她怎么可能认识我呢。认识?我想着这一个奇怪的常用的词语,呵呵,呵呵,“认识”!我首先和妈妈认识,然后和爸爸认识,接着和兄弟姐妹认识,和伙伴们认识,和同学们认识,和医生认识,和警察、小偷认识,和张朵认识,和翟际认识,我一直在认识着这个世界上的人和这个世界上的事物,我还和所到的村庄及城市认识,和吃过的食物穿过的衣服认识,假如我今晚走不到胡同尽头的诊所,假如我死掉,那些我认识过的一切将会嘎然遗忘。我将会把自己一并遗忘。

我有些头晕,晕得更厉害了,我努力使自己站稳。那个女孩走到我跟前后放慢了脚步,她一直在看着我,她为什么要看着我?我也看了她一眼,看她那一眼用去了我身上残留的最后一丝力气,就像在麦田里趴在翟际的身上用完最后一丝力气那样,我倒了下去。那个女孩叫了一声跑到我跟前拉着我问,你怎么啦?我的声音连我自己都听不见,我说,我没事,我头晕。女孩伸手摸了一下我的额头赶紧又缩了回去说,哎呀,你发烧了!她说,你是不是走不动了?来,我扶你走。我说,我可以走,你不用……她吃力地抱我起来,我也用劲,她的身体完全贴着我,她说,你都烧成这样了,为什么不早点去看?她喘着粗气搀扶着我朝前走。她说,我来找一个同学还书,她就在刚才我进的那所院子租房子,可是她不在,我走出来就看见了你,你好象醉汉一样把我吓着了,我害怕你会拦住我,都这么晚了,也没有人。我笑了笑,隐约中闻见她身上的味道,不是香水的味道,而是属于身体的味道,好象奶粉在杯子里泡久了没有喝掉那种味道,反正无法形容。

胡同其实并不漫长,在女孩的帮助下,我很快看到了马路对面的小诊所,还好没有打烊。我们走进去,男医生是个中年胖子,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年轻的漂亮女护士。等我前面的病人拿了药走出去之后,医生看看我说,坐下,哪里不舒服?我说,我发烧。医生对护士说,给他温度计。护士拿了温度计给我说,放到腋窝里。医生打量了一下我,再看看站在我身边的女孩问我,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烧的。我说,早上,我睡了一天了。护士说,有病是睡不好的,再烧下去就麻烦了,一看你的脸就知道你烧得厉害。那个女孩子一声不吭地站在我后面,我一直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。男医生问我,这个女孩是你女朋友吧?我说,不是。他看我不想多说话的样子,也就不问了。我把温度计取出让他看,他略微皱了一下眉头说,你再不来呀,还真麻烦。他回头对护士说,39度半,输液。他迅速在稿纸上写了几串药方,拿给护士抓药,他划拉着算盘,然后对我说,先交钱吧,169块8毛。我掏出钱包,打开一看,只有四十多块钱,我对医生说,我的钱不够,我明天给你成吗?医生立即就是一个为难的表情,他还没有说话,我身后站着的女孩走到桌子前说,我这有。她打开书包,低着头去找钱。我这时才看清她的样子,扎着短辫子,皮肤很白,虽然只能看清她脸的侧面,但我已经确定她是那种非常端庄而美丽的女孩。在胡同里她扶我走路时,我感到她的个子很高,只比我矮了那么一点,但她好象没有什么力气,一直喘气。她这时找到她的硕大钱包,里面除了装钱外,好象还装了化妆品和眼镜。她抽出两张一百元的人民币递给医生,医生这才眉开眼笑。我对她说,回宿舍我就还给你。她转过脸看着我说,没关系。当我看到她脸的全部后,我的心又狂跳了几下,一张美丽得让人心疼的脸,柔和的下巴,饱满而小巧的嘴唇,还有眉宇间岁月留下的忧伤,她有22岁左右,肯定比我大。我觉得我会没有理由的爱上她,那时候我甚至开始自卑,开始后悔没有把皮鞋上的尘土像王留成追曾再苗那样一遍一遍擦亮。

我坐在那里,护士叫我进去打针的时候我才回过神来。

护士拿了葡萄糖水,我就坐在外面刚才坐的位置输液,当针头倾斜着扎进我右边胳膊上的血管,当水一滴一滴经过塑料管子进入我的身体,女孩弯下腰,认真地笑着问我,疼不疼?我说,不是太疼。她说,我从小没怎么害过病,除了偶尔打针外,我还从没有输过液呢。我说,我小时候经常输液,都习惯了。护士帮女孩搬了凳子,她就在我身边坐下了。她问,你小时候经常生病吗?我说,不是生病,是天灾人祸。她的笑就要使我不能言语了,她离我是那么的近,才半个小时的样子,她已经像我的老朋友一样了,她对我一点敌意都没有。她说,天灾人祸?我可以听听你小时候的故事吗?我说,当然可以,我这就讲给你听。她说,呀,你的嘴唇裂了,流血了,我出去给你买瓶水回来。她说着就站了起来,我说,你别忙了,没事,一会输完水,我回去喝。她说,没关系了。她说着就走出去了,她去了大约10分钟左右,拿着一瓶橙汁回来说,这个你喝吗?超市都关了,只有一家小卖店,没有买到矿泉水。我说,这个是甜的,我喜欢喝。她帮我拧开盖子说,那太好了,我就讨厌喝甜的。她回过头问胖子男医生,他能喝饮料吗?男医生正算一天的总帐,好象没听见一样抬头问,你说什么?她又问,病号能喝这个吗?胖子男医生咧嘴笑了,能喝,多喝多喝。我喝了一口说,你不是要听我小时候的故事吗?她点点头说,对,你快讲。

具体时间我也记不清了,我小时候总共出过两次事。第一次大概是我6岁那年,我有一邻居举行婚礼,当一辆拉货的大汽车呼啸着开进村子里的时候,我和伙伴们都傻了,因为我们一样,平生第一次看见汽车,而且是那么大的一辆,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大一倍。对汽车最初的印象是在伙伴刘伶俐家堂屋里的一张画上看见的,画很小,无法想象现实生活中的汽车到底有多大。刘伶俐曾经在我们面前吹牛说,他不但在画上看见了汽车,他有一次还跟着爸爸进城里看见了真正的汽车,而且看见了足足一百辆,个个比熊工兵家里的老公牛都大。我们都听傻了眼,对刘伶俐刮目相看,从此也非常尊重他。如今我们也看见了真正的汽车,它要比十头牛加起来还大,上面装着嫁妆和送嫁妆的娘家人。刘伶俐就是在那个时候被熊工兵揍了一顿,而且还不许哭,越哭越揍,熊工兵在伙伴们的大力支持下噼里啪啦地把刘伶俐收拾得服服帖帖。熊工兵气势汹汹地对刘伶俐说,操你娘的,你不是说汽车就比我们家的牛大一点吗?现在汽车就在眼前,要比你妈的逼还大,你说你挨揍该还是不该!刘伶俐说,该。熊工兵问,你以前真的见过汽车吗?刘伶俐说,没有。熊工兵一脚又上了刘伶俐的脸,鼻子开始流血,围观的伙伴开始害怕了。熊工兵努力装得镇定,他继续问刘伶俐,你以后还他娘骗我们吗?刘伶俐说,不敢了,我再也不敢了,你饶了我吧。熊工兵听见有个伙伴对他说,刘伶俐他爸爸来了!熊工兵这时有些慌乱地问刘伶俐,你的鼻子怎么回事?刘伶俐说,我自己不小心磕着了。熊工兵对伙伴们说,兄弟们,撤!

她坐在我的对面乐了起来,而且笑出了声音,她的牙齿洁白而整齐,笑得我不敢再往下讲。我分明已经爱上她了,但我还是不承认,我想起了翟际,我的可爱而娇小的姑娘,她上课很忙,已经几天没有找我了,只是每天给我通一次电话,或者留一次言在传呼上。我故意把小时候的往事讲得详细一些,想让时间留住,让她多在我的跟前坐会儿。她笑着说,我觉得你讲故事的表情非常丰富,好象你真的回到了童年,回到那暴力的一幕。我说,小时候的事情现在想起来是非常有意思的,可是当初丝毫没有感受到,而且很厌烦,每天都渴望着快些长大。她有些焦急地催促我说,你别感叹了,我还等着听你是怎么出事的呢!这时候医生已经算好了帐,估计今天赚了不少,他满意地靠着椅子摇晃着大脑袋竟然哼唱了起来。

我的三哥带着我去这个邻居家赴宴,就在院子里,密密麻麻全是既笨又大的八仙桌子,桌子的周围聚集着大嘴巴的贪婪人物。每当一碗菜上桌,眼睛刚眨巴一下就没有了,耳边响起的是筷子和勺子猛烈碰撞大碗的声音,碗空了好久下一个菜还不上来,于是碗里的残渣也被人端起来喝掉了。我的三哥在当时表现了将军杀敌一般的英勇,只见他支撑着脚,举着勺子和筷子,身边是我的空碗,端菜的人大声地说,等我放下你们再抢!呀!他娘的!烫死我啦!端菜的人还没把菜放到桌面上,三哥的勺子和别人的勺子已经落进了碗里,刚出锅的最少98度热汤左右飞溅,非常壮观!我的三哥抢了好几块肥大的肉放进我的碗里然后对我说,吃吧,吃肥了之后,他们谁也抢不过你,看到了吗?他们都抢不过我。我看了看三哥皮包骨头的脸说,你也就个子比我高了点,你和我一样瘦。我看他不吃就问他,三哥,你怎么不吃啊?他咽了一口唾沫说,你吃吧,多着呢,我吃下面上桌的!我就吃起来,不多会儿我就吃饱了,当三哥又给我抢来了新的肉,我说,我想吐!三哥说,你吃饱了吧!三哥剧烈地活动着嘴,和旁边的人一样响亮,我当时就想起了家里的猪,猪吃东西的时候和他们差不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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